2025-06-10 05:06:12 文旅信息
桌上那盏用了三年的台灯滋滋响了两下，照得他手里那支磨秃的签字笔反着光。
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像蚂蚁搬家，那道死活解不开的物理题还画着大红圈。
"这破题咋就这么倔呢？"他嘟囔着用河南话骂了句，顺手抹了把脸，结果蹭了一手的墨水印子。
教学楼走廊的声控灯总在凌晨四点准时亮起，照出一个个猫着腰溜进教室的身影。有人边走边往嘴里塞包子，油渍滴在英语单词本上；有人困得直栽跟头，突然一个激灵把自己掐醒。老班常说"十年磨一剑"，这帮孩子算是把这句话磨出了包浆。那些早读时此起彼伏的哈欠，晚自习后结伴买烤肠的窃窃私语，月考发卷子时此起彼伏的抽气声，都跟存钱罐里的硬币似的，叮叮当当攒到了高考这天。
考场里的电风扇转得吱呀响，小杨盯着作文格子纸发愣。汗水把手心浸得发皱，他突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月考，同桌二胖因为写串行哭得直抽抽，结果现在那家伙正坐在隔壁考场挠头。监考老师踱步的声音像老家的挂钟，让他莫名想起奶奶说的"孩儿啊，人这一辈子关键就那几步"。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里，他恍惚看见自己躲在被窝里打手电背古文的夜晚，还有那次模考失利后，在操场跑了十圈才憋回去的眼泪。
交卷铃响的时候，教室后排传来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。小杨看着自己写在答题卡上的名字，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这辈子写得最工整的一次。走廊里炸开七嘴八舌的讨论声，有人捶胸顿足说古诗默写错了个字，有人眉飞色舞比划着最后那道数学题。二胖窜过来勾他脖子，校服后背汗湿一大片："俺娘诶！总算熬出来了！"小杨笑着去躲，却瞥见隔壁班学霸蹲在楼梯口抹眼睛。
志愿填报那天，班主任办公室挤得像春运火车站。穿碎花裙的语文课代表咬着笔杆纠结"汉语言文学"和"新闻传播"，体育委员对着"运动康复"专业抓耳挠腮。小杨盯着电脑屏幕上"机械工程"四个字发呆，想起小时候拆了家里收音机挨的那顿揍。办公室墙上的名人名言框里，张载那句"为天地立心"被阳光照得发亮，窗户外头飘来食堂炸鸡排的香味。
毕业典礼上，校长念到"海阔凭鱼跃"时，操场边的梧桐树正飘絮。小杨和二胖蹲在主席台后面啃冰棍，听教导主任拿着大喇叭喊"注意素质"。教学楼上那些被他们吐槽了三年的蓝色窗帘随风摆动，露出教室里新贴的励志标语。二胖突然捅他："记得咱俩高一在课桌底下传的漫画不？被老班没收那本。"小杨噗嗤笑出声，冰棍汁滴在崭新的校服裤子上。
录取通知书到货那天，小杨正在快递站帮奶奶取降压药。红色信封在阳光下扎眼得很，邻居王婶隔着阳台喊："老杨家小子中啦？"他蹲在楼道里拆信封，手指头有点抖。对门李叔遛狗回来，瞅见信封就乐："好小子！当年你爹高考那会儿，还是我帮着偷渡馒头呢！"电梯里碰见楼下补习班的学生，小孩盯着他怀里的通知书眼睛发直。
大学报到前一天，小杨把高中课本捆成摞卖给收废品的。称重时突然刮风，物理笔记哗啦啦翻到最后一页，露出他用钢笔描粗的那行"万有引力公式"。收废品的大叔操着山东口音打趣："这些本本儿将来能换脸盆，知识都进你脑壳啦！"三轮车开走时，他看见自己写在生物书扉页的"一定要去看海"，字迹被雨水晕开过又晒干，像枚褪色的邮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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